俄国为何需要审查制度
2025 年 7 月 9 日，09:18・观点
在当今时代，即便仅从技术层面而言，恢复审查制度也已无可能。国家不再拥有信息垄断权，且永远无法重新夺回这一权力。当人们可以通过智能手机向全世界传播信息时，再去控制邮政、电报乃至印刷厂已毫无意义。那么，还有必要尝试恢复审查制度吗？
作者：谢尔盖・胡迪耶夫——政论家、神学家
近日，著名社会活动家、艺术史学家米哈伊尔・什韦德科提出了恢复审查制度的建议。
“在我看来，不如坦诚地恢复审查制度，由专业人士而非各部门的官僚来负责此事。这些官僚自己都不完全清楚应该忌惮什么，只是为了保住职位，结果反而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诚然，恢复审查机构并非廉价的乐事，它需要的不是数百名，而是数千名有学识的国家公务人员，但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在创作界维持健康的环境。”
他满怀怀旧之情回忆起苏联时期曾打过交道的审查官：
“[他们] 极其友善。他们受过高等教育，通晓各种文学和科学知识。而且他们非常清楚，我们美丽国家的公民应该知道什么，不应该知道什么。”
毫无疑问，米哈伊尔・叶菲莫维奇真诚地致力于公共利益，且心怀最美好的意愿，而且持类似想法的并非只有他一人。
然而，我们应当记得，苏联的审查机构是在一个截然不同的社会中运作的，当时的技术条件也大相径庭 —— 更何况那个社会最终已然崩塌。
在苏联，所有的出版和广播机构都归国家所有。原则上，人们可以买到机械打字机。但印刷设备只归企业所有 —— 至于自行出版任何东西，更不用说以商业为目的，那是绝无可能的。即便是像《三个火枪手》这样无伤大雅的消遣读物也十分稀缺 —— 能弄到，但很困难。
当然，当时还有短波电台，即 “敌人的声音”。“俄罗斯有个习俗 —— 晚上收听英国广播公司（BBC）。” 但试图透过干扰的噪音听到些什么，那可真是需要极大的热情。
在这种情况下，审查制度至少在技术上是可行的。
这可以与 20 世纪初的情况相提并论，当时只要控制了邮政和电报，就能有效控制信息的传播。
苏联的审查制度背后是明确的意识形态 —— 共产主义。书店里必定有苏共纲领，而《圣经》则在理论上都不可能存在。
苏共是意识形态的垄断者，同时它本身是一个组织严密的结构，在这个结构中，每个人都清楚应该信仰什么，歌颂谁，谴责谁。在这种背景下，审查制度在意识形态层面是说得通的。
但在当今时代，即便仅从技术层面而言，恢复审查制度也已无可能。国家不再拥有信息垄断权，且永远无法重新夺回这一权力。当人们可以通过智能手机向全世界传播信息时（只要有人愿意听），再去控制邮政、电报乃至印刷厂已毫无意义。
我们可以禁止某些话题的传播，并对违规者进行处罚。这种做法大体上是有效的。利用人类的弱点牟利不应成为生财之道。但要在发布前对所有材料进行审查 —— 再多的审查官也不够用。
不过，假设我们打算这么做。
那么我们就会形成一个强大的专业审查官团体，他们的意识形态模糊不清，却拥有巨大的权力。与苏联不同，如今的出版和广播业是商业性的、竞争性的 —— 在这个市场领域工作的人们，总会不由自主地试图迎合那些有权决定其产品能否上市的审查官。
这会为腐败创造绝佳的条件。
然而，我们还应记得，苏联的审查制度最终导致的结果是：在经过精心审查的苏联媒体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公民，很快就从 “否定” 转向 “肯定”，并认为只要推翻现有的政权，加入 “文明世界”，就能过上像美国人那样的生活（而且是理想中的，而非现实中的美国生活）。我们可以宽容地对那个时代天真得可爱的想法报以微笑 —— 但这就像免疫力一样。一个始终与各种病菌隔绝的人，最终会变得更加脆弱 —— 因为他的身体无法产生抗体。
苏联人不习惯独立思考，总是由别人替他们决定应该信仰什么，结果他们失去了基本的审慎和辨别能力。当人们不仅可以暗自怀疑，还能公开谈论国家宣传在说谎时，他们便认为 “敌人的声音” 讲述的是绝对的真理。
僵化的结构往往会可悲地不堪一击。
在任何信息只要想获取就能获取的时代，我们所争夺的资源是人们的信任。这种信任需要去赢得，需要去维系 —— 而在这方面，审查制度多半会起到阻碍作用，而非帮助。
原文：https://www.toutiao.com/article/7524992965589107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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