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智库的反思：以傲慢的家长制对待他国，导致美国失去尼日尔军事基地
华盛顿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2024年3月21日凯瑟琳-恩祖基的评论
3月16日，在美国国务院和美国非洲司令部对尼亚美进行高级别访问仅一天后，尼日尔执政军政府--全国国土安全委员会（CNSP）宣布立即暂停与美国的安全合作。尼日尔国家和平与安全委员会发言人阿马杜-阿卜杜拉曼上校指出，美国对尼日尔与俄罗斯和伊朗日益密切的关系提出警告、缺乏适当的外交礼仪以及美国代表团的傲慢态度是尼日尔决定撤销与美国军事协议的部分原因。自2023年7月政变后，尼日尔建立了以阿卜杜拉哈曼-奇亚尼将军为首的军政府，两国关系持续恶化。
国家和平与安全委员会决定结束与尼日尔的军事关系，这对美国在该地区投射力量的能力是一个打击。在过去十年中，尼日尔已成为美国在萨赫勒地区开展军事行动的立足点，在该国有两个主要的美军基地和大约1000名军事人员。在尼日尔中部，一个被称为"尼日尔空军基地201"的无人机基地耗资1亿美元，2019年11月才完工，这表明过去一年美尼关系恶化速度之快。2023年7月，尼日尔总统穆罕默德-巴祖姆被该国总统卫队推翻，美国用了三个月时间才将其称为政变。正式将军事接管定为政变后，美国立即援引法律限制与尼日尔的安全合作和反恐行动。在美国留下的权力真空中，尼日尔与俄罗斯的安全关系在过去一年迅速得到加强，俄罗斯官员对尼日尔进行了高层访问，尼亚美与莫斯科在今年早些时候达成了发展军事关系的议定书协议。
过去三年的政变浪潮为萨赫勒地区带来了新的军事政府，随后这些政府又迅速与法国断绝了关系。然而，这是该地区新军事政府首次主动终止与美国的安全关系。美国试图通过要求尼日尔全国和解委员会限制与俄罗斯和伊朗的关系来影响尼日尔的外交决策，这导致了对两国战略利益产生重大影响的反弹。
许多人都清楚，法国和美国政府需要转变对待非洲伙伴的方式。转变西方对萨赫勒地区乃至整个非洲大陆的态度必须超越纸面上的政策，而要审视一个更加无形的、建构主义的问题：西方政府存在家长式作风问题，这让他们在非洲的合作伙伴付出了代价。
家长作风
父爱主义是指强国利用影响力或胁迫手段影响弱国的决策，使其与强国的目的和目标保持一致。近年来，萨赫勒地区对西方家长制的反弹，在很大程度上表现为法国与该地区关系的恶化。
尼日尔、马里和布基纳法索与法国断绝关系的主要原因有两个。安全关系破裂的最主要原因是法国在萨赫勒地区的行动在阻止叛乱和恐怖组织在该地区崛起方面成效有限。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巴尔卡内行动"，这是法国在美国支持下在萨赫勒地区领导的反叛乱行动，由于该地区的政变领导人纷纷与法国断绝关系，该行动于2022年无疾而终。
与法国断绝关系的第二大原因是法国的家长作风。"弗朗西斯科-法国（Françafrique）"是法文的谐音，用来描述法国在非洲的势力范围，其特点是数十年的经济影响、军事干预和政治干涉。更广泛地说，西方国家长期以来一直胁迫弱小国家与其合作，而不是与对手合作。这种胁迫，包括来自西方国家及其对手的胁迫，在冷战时期导致了著名的不结盟国家运动，而在这个大国竞争的时代，这一运动又重新兴起。
道德信号
西方对非洲的家长作风和新殖民主义态度并非新问题，近年来，美国和法国承认多年来对非洲的不公平待遇，并誓言采取重视倾听、互惠和相互尊重的新方法。
拜登政府的撒哈拉以南非洲战略，谨慎地承认美国与非洲的关系长期以来一直是不平衡的伙伴关系。拜登政府在导言中指出，"该战略的力量在于它决心摆脱那些无意中将撒哈拉以南非洲视为两个世界的政策，并努力跟上整个非洲大陆和世界的深刻变革"。
马克龙总统还试图重塑法国与非洲国家之间脆弱的关系。随着反法情绪和政策席卷非洲法语区，"弗朗西斯科-法国"如今已被普遍认为是一个濒临消亡的项目。有鉴于此，马克龙在爱丽舍宫发表的2023年讲话中概述了法国处理与非洲关系的新方法："为了确保历史不再重演，我们六年来一直在走另一条道路。另一条道路不会让非洲沦为竞争之地或赚钱之地，而是将非洲国家视为与我们有着共同利益和责任的伙伴。这是一条建立平衡、互惠和负责任的新型关系之路"。拜登政府的非洲战略也使用了类似的措辞："欢迎并肯定非洲的能动性，并寻求将非洲的声音纳入最重要的全球对话中并加以提升"。
这种家长式作风的根源也显而易见。美国和法国所面临的种族主义、仇外心理、极右翼势力抬头以及反移民情绪等结构性和文化性问题与它们在非洲的做法密不可分。与法国不同，美国不是一个正式的殖民国家，但与法国一样，二战后美国对非洲的政策也充满了强制性的家长作风，从政治干预到军事干涉。
既然家长式作风的问题早已被诊断出来，也找到了一些解决办法，那么为什么这种作风仍然困扰着法国和美国呢？
美国和法国政府试图从家长制转向相互尊重，但却遇到了一个典型的问题：光说不练。西方政府对相互尊重和互惠的承诺被简化为美德信号，而没有具体改变其官员与非洲政府和平民的互动方式。当然，几十年来，美国和法国官员对非洲使用的语言已大为改观，西方国家与萨赫勒地区关系恶化的原因不仅仅是家长作风。巴尔卡行动的失败和长期存在的反西方情绪都是原因之一。
尼日尔对美国家长作风的反弹
尼日尔决定断绝与美国的关系，部分原因是美国代表团警告尼日尔不要与俄罗斯发展更密切的关系。阿布德拉马内上校在一份电视讲话中称，美国代表团的警告是企图"剥夺主权国家尼日尔人民选择合作伙伴和能够真正帮助他们打击恐怖主义的伙伴关系类型的权利"。阿布德拉马内上校补充说，代表团没有遵守外交礼仪，没有告知代表团抵达的日期、代表团的组成和议程。代表团受到了尼日尔总理阿里-拉明-扎伊内的接见，但未能按原计划会见奇亚尼将军。阿卜杜拉曼上校在讲话中还指出，"尼日尔政府强烈谴责美国代表团团长对尼日尔政府和人民采取的居高临下的态度，并威胁要进行报复"。
无论这些家长式的轻视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为之，它们的实质影响都实实在在：法国和现在的美国正在萨赫勒地区失去立足之地，而该地区对西非和北非的安全至关重要。这种牵引力的丧失也正值美国与中国、美国与俄罗斯为争夺在全球南部的影响力而展开激烈的地缘政治竞争之际。中国正在成长为非洲的主要贸易伙伴，而俄罗斯的私营军事公司瓦格纳（现名为非洲军团）作为萨赫勒地区军事政府的首选安全合作伙伴，也在不断取得进展。
在萨赫勒地区利用法国的家长作风
萨赫勒地区的政变领导人和西方竞争对手这两类人成功地利用了普遍的反法情绪。萨赫勒地区的军事领导人不是民选的，他们努力与人民保持一致，将民众的反法不满情绪转化为政策。在布基纳法索和尼日尔，易卜拉欣-特拉奥雷上尉和阿卜杜拉赫曼-奇亚尼将军结束了与法国的所有军事合作，并驱逐了法国驻两国的大使。在马里，阿西米-戈伊塔校不仅切断了与法国的所有军事合作，还取缔了接受法国资助或支持的非政府组织。
美国的竞争对手也利用了这种蔑视西方的情绪。俄罗斯利用电影制作、巨魔农场和社交媒体帖子发起了一场针对反法情绪的造谣运动。非洲战略研究中心上周发布的一项研究发现，俄罗斯是非洲主要的虚假信息来源，对非洲大陆40%的虚假信息（共有80个记录在案的活动）负有责任。
但是，重要的是，不要夸大这些虚假信息对萨赫勒地区反法情绪流行的影响。非洲法语区对法国的不满情绪在俄罗斯日益深入该地区之前早已存在。
两败俱伤的决定
随着美国在尼日尔安全协议的终止，美国失去了在萨赫勒地区的主要立足点，失去了耗资1亿美元建造的重要空军基地，美国的声誉也受到了重创。尽管美国有种种限制，但政变后，尼日尔失去了一个足智多谋的安全伙伴，因为美国在很大程度上中止了军事援助。而且，背景是该地区处于极不安全的情况。尼日尔、马里和布基纳法索之间的边境地区一直是圣战分子袭击的温床。武装冲突地点与事件数据项目的数据显示，2022年尼日尔的政治暴力事件数量有所增加，但死亡人数有所下降。武装冲突地点与事件数据项目发现，与前六个月（2022年7月至12月）相比，2023年上半年尼日尔的政治暴力事件减少了约39%。这一积极势头是否会因尼日尔结束与美国的安全合作而受阻，还有待观察。
马里、布基纳法索和尼日尔的平民继续承受着叛乱和恐怖主义不断蔓延的后果。根据全球恐怖主义指数，2022年，全球与恐怖主义相关的死亡事件中有43%发生在萨赫勒地区。仅布基纳法索和马里两国的恐怖主义死亡人数就占撒哈拉以南非洲恐怖主义死亡总人数的52%。俄罗斯抓住这一权力真空，加强了与尼日尔的军事联系，但合作条件尚不明确。俄罗斯与萨赫勒地区军事政府之间的安全伙伴关系也为后者提供了政权保护，使其免受内部威胁。
总的来说，萨赫勒国家和西方伙伴多年来的军事行动未能在解决日益严重的安全问题方面取得重大进展。这说明军事第一的方法是失败的，它无法解决萨赫勒地区不安全的根源：治理不善、根深蒂固的腐败、贫困、资源匮乏和当地人的不满情绪。
美国正在努力解决这些根源问题，包括向萨赫勒地区提供1.5亿美元的人道主义援助，以帮助那些受到不安全影响的人们，但这些结构性脆弱因素的规模仍然巨大。
风云变幻
在美国、中国和俄罗斯的地缘政治竞争中，非洲各国政府面临着更多安全合作伙伴的选择。萨赫勒地区也在经历着巨大的变化，那里的公民更加年轻，与外界联系更加紧密，他们要求外国合作伙伴提供更好的服务。在一个多极世界中，选择很多，家长式管理的代价很高。越来越清楚的是，美国、法国和其他国家需要放弃家长式的态度，这不仅是出于礼貌，也是为了它们在非洲的战略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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