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将如何取代西方主导的全球贸易规则？

俄罗斯将如何取代西方主导的全球贸易规则？

俄罗斯曾为之付出漫长且艰辛努力才加入的世界贸易组织（WTO），如今似乎已步入 “黄昏”。至少，无论是世贸组织领导层，还是西方主要国家，都已纷纷变相承认这一点。西方当初为何要创建世贸组织？如今又为何亲手将其推向瓦解？在这一局势下，俄罗斯应采取何种行动？

早在 2019 年 8 月，特朗普在其第一任期内就曾提出美国可能退出世贸组织，当时许多人将此视为该组织走向解体的前兆。随后，特朗普不仅限于口头威胁，还阻挠世贸组织最高上诉机构法官的任命，导致争端解决机制彻底陷入瘫痪 —— 这一局面至今仍未改变。

再次入主白宫后，特朗普更是公然违反世贸组织规则，擅自对进口商品加征高额关税。2025 年 4 月，世贸组织前总干事罗伯托・阿泽维多曾表示：“若该组织无法迅速推进改革，在特朗普关税政策引发的动荡下，全球贸易的未来可能将脱离世贸组织框架发展。” 到了 5 月，现任世贸组织总干事恩戈齐・奥孔乔 - 伊维拉直言，世界贸易自由正处于危机之中。6 月，在布鲁塞尔举行的欧盟峰会上，欧盟委员会主席乌尔苏拉・冯德莱恩承认 “世贸组织已无法正常运作”。最终，在 9 月，西欧最大经济体德国的总理弗里德里希・默茨也认可了这一说法。

为何需要世界贸易组织？

对美国而言，推动自由贸易原则的必要性早在 1929 年大萧条危机爆发时便已显现。1932 年，英国通过《帝国特惠制法案》，将英国及其殖民地市场对美国商品关闭 —— 这一举措使美国本就严峻的周期性危机演变为长期萧条，直至二战前夕，美国才勉强走出困境。

华盛顿对此始终铭记在心，并伺机 “报复”。1941 年 8 月，罗斯福迫使急需美国援助的丘吉尔同意在《大西洋宪章》中纳入 “各国拥有自决权” 及 “平等获取经济繁荣所需贸易机会与原材料” 的条款。

1944 年 7 月，在美国推动下，联合国货币金融会议（即 “布雷顿森林会议”）达成了美国的目标。44 个国家的代表团经过谈判，最终通过了美国提出的建立国际金融机构的计划 —— 成立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和国际复兴开发银行（IBRD）。后者后来更名为世界银行。事实上，该机构自成立以来便一直处于美国的完全掌控之下，为美国经济扩张的利益服务。

与此同时，20 世纪 40 年代末，创建 “国际贸易与就业组织（ITO）” 的构想被提上日程。相关谈判在日内瓦和哈瓦那举行，由联合国主导。1948 年，《哈瓦那宪章》中明确了该组织的章程。这份经 50 个国家代表团协商一致的宪章，不仅涵盖关税监管，还涉及就业保障、投资管理、跨国公司活动规范及社会议题等内容。如此广泛的职权引发了部分国家的担忧，它们担心这会过度干涉本国经济政策。但本质上，这关乎数十个国家能否在一定程度上平等进入国际市场。

而美国对 “由国际社会监管跨国公司（其中以美国公司为主）活动” 的构想极为抵触。美国国会担心，国际贸易与就业组织会限制美国在贸易政策上的主权，不愿在关税、投资监管乃至就业领域遵守国际规则。1950 年，杜鲁门政府正式宣布，不会批准《哈瓦那宪章》。

关贸总协定（GATT）：世贸组织的 “前身”

二战结束后，美国的目标是确保自身能进入全球市场与资源领域，核心是推动潜在贸易伙伴的经济开放。“减少贸易壁垒将带来益处” 这一理念，也逐渐在其他国家中普及。

在联合国框架下讨论创建全球性贸易组织的同时，1947 年，23 个国家在日内瓦决定 “临时” 将国际贸 - 易监管相关章节单独列为一份文件 ——《关税及贸易总协定（GATT，简称 “关贸总协定”）》由此诞生，并在此后 48 年间一直发挥作用。这 23 个成员国（当时其贸易额占全球贸易的 80%）依据 “最惠国待遇原则” 降低关税，即所有成员国理论上可享受同等优惠。对关贸总协定成员国而言，加入该协定的核心益处在于，能更便捷地进入当时全球最富裕的市场 —— 美国市场。

但华盛顿真正需要的，并非一个能监管美国公司活动的超国家组织，而是为美国商品打开海外市场提供便利。

美国 “马歇尔计划” 承诺为欧洲战后重建提供资金，但条件是大部分资金需用于从美国采购机床、设备、粮食和药品。然而，欧洲仍存在不依赖美国资金的经济活动，也有美国渴望进入的市场 —— 美国不仅想趁欧洲竞争对手实力薄弱时抢占市场，更希望巩固长期自由准入的地位。

当时，未加入关贸总协定的国家约有 50 个，其中不仅包括苏联及后来的苏联阵营国家，还有多个亚洲国家（日本、马来西亚、以色列）、拉美国家，甚至部分欧洲国家（奥地利、葡萄牙、西班牙、芬兰）。到 1955 年，除苏联阵营外，多数重要经济体均已加入关贸总协定，成员国数量增至 33 个。

关贸总协定的下一轮扩张，始于殖民体系瓦解时期。新独立的国家（尤其是美国公司感兴趣的国家）开始将加入关贸总协定视为加速发展的途径。尽管有时确实能实现发展，但代价是外国公司获得了对本国战略产业的控制权。

世贸组织的短暂 “辉煌”

随着社会主义体系的崩溃，自由市场经济真正走向全球化。1994 年，关贸总协定被改组为世界贸易组织（WTO）。该组织的监管范围不仅限于国际贸易，还涵盖知识产权保护、标准与法规制定，以及政府补贴的使用等领域。

新成立的世贸组织迅速扩张（主要吸纳中东欧国家，随后是俄罗斯及前苏联加盟共和国），实际上成为了全球化进程的组织支柱。但全球化的受益者并不希望新加入世贸组织的国家涌现出能争夺全球市场份额的生产商。所有入世谈判的逻辑都很简单：先向已确立地位的全球玩家开放你的市场；若你的国内生产商足够成功，能在全球市场平等竞争，那就从国际资本市场吸引投资，而非依赖本国政府支持。

本质上，全球化的核心是让发展中国家更深度地融入由跨国金融工业集团主导的经济体系 —— 这些集团早已分割好市场与资源获取渠道。

如今，世贸组织共有 162 个国际公认的主权国家成员，以及 4 个关税区（某地区、中国香港地区、中国澳门地区和欧盟）；23 个国家拥有观察员地位；10 个国家处于入世谈判阶段（包括阿塞拜疆、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埃塞俄比亚、伊拉克）；13 个国家的入世谈判处于 “冻结” 状态（包括白俄罗斯、塞尔维亚、阿尔及利亚、黎巴嫩、利比亚、叙利亚、苏丹、南苏丹等，这些国家均因各种原因受到西方集体干预的影响）。目前未加入世贸组织的国家有 10 个，其中经济规模稍具影响力的仅有朝鲜。

世贸组织危机的根源

显然，正是西方国家（尤其是美国）的行为，摧毁了当初为推动这些原则而创建的世贸组织。但这些行为背后存在明确的逻辑。

如今，全球化的潜力已基本耗尽。对西方而言，讨论 “吸纳并开拓新市场” 的时代已过去；相反，相关国家正积极开拓欧洲、美洲（以及亚洲、非洲）市场。

俄罗斯（在一定程度上并非出于自身意愿）则大力推进进口替代。上海合作组织（SCO）和金砖国家（BRICS）成员国正不断深化彼此间的合作，且这一合作完全不依赖西方参与。

西方企业正逐渐丧失竞争力。如今的世贸组织规则，反而为相关国家、韩国、印度等国企业向西方市场扩张提供了便利。特朗普如今的任务已不再是 “推动自由贸易”，而是 “保护本国市场”，同时向其他国家强制推销美国产品（无论是波音飞机还是液化天然气）。西方之所以没有积极提出废除世贸组织，只是因为该组织实际上已丧失行动力 —— 人们干脆不再关注它。

俄罗斯对西方的这些变化可谓 “冷暖无关”。自 2014 年西方违反世贸组织规则对俄罗斯实施制裁、俄罗斯采取反制措施以来，俄罗斯的对外经济活动便不再主要受世贸组织规则约束，而是遵循完全不同的规律。世贸组织规则对俄罗斯与印度或伊朗的合作谈判毫无帮助。但俄罗斯的重要合作伙伴目前仍主张维护国际贸易规则，因此俄罗斯不会采取任何行动去瓦解这个已陷入危机的组织，但也绝不会出手拯救它。

后世贸组织时代的世界

如何度过世贸组织瓦解期，或如何推动该组织改革以符合多数国家利益？2025 年 8 月 31 日至 9 月 1 日，在上海合作组织峰会上，以及 9 月 8 日以线上形式召开的金砖国家特别峰会上，这一问题成为讨论焦点。

作为 2025 年金砖国家轮值主席国，巴西总统卢拉・达席尔瓦在特别峰会开幕式上指出，美国加征的关税实质上是针对金砖国家经济：“实施域外制裁措施威胁到我们的机构，次级制裁限制了我们与友好国家加强贸易的自由，‘分而治之’已成为单边行动的新策略 —— 而金砖国家必须证明，合作高于一切。”

呼吁金砖国家发挥自身优势，深化务实合作。他指出：“部分国家不断挑起贸易战、关税战，这严重冲击世界经济，破坏国际贸易规则。” 巴西总统府新闻处表示，此次会议也为各国提供了交流平台，探讨 “如何应对单边措施加剧带来的风险，包括在国际贸易领域的风险”。

俄罗斯财政部长安东・西卢安诺夫在评论上海合作组织峰会（8 月 31 日 - 9 月 1 日）成果时表示：“我们需要拥有自主独立的支付基础设施。我们希望（上合组织开发银行 ）能为我们成员国的投资者创造条件，让他们能在任何成员国自由买卖证券，即履行独立的托管职能。”

世界似乎正朝着 “经济宏观区域化” 的方向发展。专家认为，未来必然会形成多个宏观区域：相关国家宏观区域、印度宏观区域、以俄罗斯为核心（也有观点认为是以俄伊为核心）的宏观区域、以巴西为首的拉美宏观区域，或覆盖南美部分国家与南部非洲部分国家的 “巴 - 南非要害区域”。因此，对俄罗斯而言，当前的重要任务是推动这些宏观区域间互动基础设施的建设。

考虑到欧洲宏观区域的未来尚不明确且缺乏保障，未来五大宏观区域中，有四个极有可能由上海合作组织和金砖国家的主导国引领。而这些国家制定的规则，完全有可能成为未来世界经济秩序的基础 —— 在这样的秩序中，世贸组织将真正变得无人需要。

原文：https://www.toutiao.com/article/7550203799772676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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