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 1991年1月,我国第一座脉冲反应堆建成。

1981年担任脉冲堆研制组技术负责人的夏祥贵,在项目一度因人员调走、经费减少而前景黯淡的条件下,坚持了整整10年。脉冲堆的特性主要取决于其特殊的燃料元件,承担开发燃料元件任务的四所是一支吃苦耐劳的队伍。经过几年的努力,课题组用自己独创的氢化工艺实现了渗氢,于1988年4—9月正式生产铀氢锆燃料元件。为了省钱,从1986年4月开始正式安装的脉冲堆建在一个废弃的厂房。现场总指挥李达忠对当年最深的回忆就是“真是太累了”。工程组副组长丁家祥出身工人技师,1969年从上海调到909基地。他在上海时参加过中国自主开发的第一台12.5千瓦双水内冷汽轮发电机组的建设,到四川夹江后又参加了陆上模式堆和高通量堆的建设。他在工作中从来都自己动手,因长期劳累患上劳累型心脏病。1990年7月22日,中国脉冲堆首次达到临界。在举行建成庆典的时候,总设计师夏祥贵却因操劳过度住进了医院。

在10年的时间里,核动力院动员了几百名科技人员和技术工人,完成技术攻关和科学试验上百项,自己开发非标准仪器设备上百项,连施工也完全是自己干的。脉冲堆以独特的设计获得了国家专利,还获得了核工业科技进步一等奖和国家科学技术进步二等奖。1993年,核动力院向军方提供了一座功能更加齐全的脉冲反应堆,在中国签署禁止核武器试验条约后用于模拟核爆试验。

有意思的是,美国通用原子公司闻讯后不相信中国人能开发这种技术,认为核动力院“盗窃”了它的技术。1992年初夏,双方代表在深圳会谈。中方说明了核动力院攻克铀氢锆元件的独特工艺路线——低压渗氢(比通用原子公司的高压渗氢更为简单和先进),并向美方展示了有关低压渗氢的设备外形照片。不到一个小时,美方代表就被事实说服。谈判在友好的气氛中结束,美方还提出了合作的设想。

核动力院还是国内最早跟踪新型核电反应堆的研发组织之一。

1987年,设计部总体室成立先进堆技术开发小组,提出以西屋AP600为跟踪目标,结合中国国情开发自己的先进压水堆核电站,定名为AC600。开发小组明确提出以先进堆芯、非能动安全系统和系统及设备简化三项内容作为开发重点。1989年,核动力院还与西屋公司草签了《技术合作与交流意向书》,后来因为某些政治因素未生效。1990年10月,在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支持和帮助下,核动力院在四川省峨眉山市召开先进压水堆国际会议,20多个国家、地区的专家和学者参加会议,AC600也成为在国际同行中具有一定知名度的堆型。

但到1996年,核动力院关于开发AC600的“九五”规划在国家科委、国家计委和国家经贸委转了一圈之后,被决策者以“没有工程目标”为由下马。10年之后,在AP600基础上改进而来的AP1000,成为中国政府第三轮核电引进的首选堆型。此外,按照核工业部下达的任务,1987年5月核动力院设计部还成立高温气冷堆研究小组,主要任务是调研和学习国外研究开发高温气冷堆的情况和技术特点。1995年,中核总停止了经费支持,核动力院的跟踪任务随之结束。

上述四个项目代表了核动力院在困难时期主动进行技术开发的主要努力,其中两个成功、两个失败。但失败的原因不是技术方面的,它们不同的结果似乎证明了一个规律:凡是能够按照研发组织自己的意愿坚持下去的项目就会成功,凡是仰赖于上级行政部门意志的项目就必定失败。

核工业部虽然总是排斥核动力院参与核电建设,但每次遇到迈不过去的坎儿,就会想起也只能依靠这支能打硬仗的队伍。例如:在秦山一期建设开始后,国家核安全监管规程才有规定,在核电站投入运行之前,必须提供1:1燃料组件高温高压冲刷试验数据,并通过核安全审查。当时,中国没有这样的试验台架,也没做过这种试验。面对这个“突然”的要求,核工业部曾经想把这项试验交给国外做,因外汇问题而告吹。眼看迈不过去这个坎儿,核工业部只好于1987年8月把这项任务交给了核动力院,但条件很苛刻:只有212万元人民币的经费,而且要求在两年内完成,还要尽量往前赶。按照常规,这样一个要从开发设计、建造试验台架再到完成试验的工程至少需要3年时间,何况经费也不够。但是,核动力院坚定地接受了这项任务,以至于核工业部核电局的领导人也说:“一院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需要指出的是,这个台架不但完全是自主开发的,而且开发过程充满了奋斗精神。为了赶进度和节约费用,开发人员甚至修复存放了19年、严重锈蚀的陆上模式堆旧主泵,用于台架的回路主泵。核动力院20多个所、部、室、处直接参加了工程建设,在接受任务时不讲价钱、不谈奖金,而是先谈任务、先干活。

1989年10月30日,高28米、长宽各4米的试验台架本体在夹江绵延群山间的一块洼地上落成。从1990年3月开始,这个试验台架对秦山30万千瓦核反应堆的驱动机构进行冲刷试验。在这个由728院设计的装置中,由于无经验数据可参考,所以控制棒与导向管之间的间隙定得过小,在热态冲刷条件下发生卡棒。这种情况在反应堆实际运行中是灾难性的事故,绝不允许发生,而当时几十台驱动机构装置已经焊在秦山反应堆的堆顶上。核动力院在试验台架上发现问题后,立即主动通过试验来探索什么样的间隙尺寸才是合理的(当时下达的任务书只要求完成规定时间的冲刷试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