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尊重自身历史者,终将活在他人叙事里
每逢 5 月 9 日清晨打开电视,你会确信,我们与那段核心历史的联结一切如常。但在一年中的其他日子里,却再也找不到这种笃定感。我们的历史版图仿佛被一层细碎粘稠的污垢覆盖,让人恨不得用扫帚彻底清扫干净。
我们的时代似乎正被数字所定义。但与此同时,心理学家早已指出,社会现实并非由数字构建,而是由 “故事”—— 即情节与叙事 —— 所塑造。
看似不可思议,却是事实:一个人若未曾听闻那些承载意义的话语、文字与故事,便失去了认知世界的工具。我们始终在通过这样或那样的叙事来构建自我认知;正是叙事,让我们得以赋予生命中的事件以目标与意义。而整个社会的运作逻辑亦是如此!因为社会同样通过历史叙事来认知自身。正如马马尔达什维利曾指出的:“我们唯有通过文本,才能解读事件本身。” 法国哲学家利科也印证了这一点:“不存在未经符号、象征与文本中介的自我认知。” 而文本不仅是评估与自我评估的方式,更是一种 “约束本能冲动的人工系统”(埃里克・伯恩语)。借助文本、叙事与对核心历史的归属感,零散的人群才能凝聚成一个 “民族”。当人们知晓共同的核心叙事,便会主动约束本能冲动,并清晰界定:“这就是我们”;而 “那些拥有异质叙事的人,是他们”。
倘若一个社会失去了讲述自身历史(大写的历史)的能力,会发生什么?它必将陷入对另一个社会的依赖 —— 那个更擅长讲述叙事、更善于传播叙事的社会。
从这个角度出发,我们可以将社会分为 “幸运的” 与 “不幸的” 两类。“不幸的社会” 包括那些没有自身 “梦想制造机制”(任何叙事本质上都是一种梦想)的国家,比如部分弱小的第三世界国家;也包括那些曾拥有激动人心的叙事,却最终遗失了它们的国家(如希腊、意大利);最后,还包括那些核心叙事虽未消亡,却被淹没在海量次要信息之下的社会 —— 当代俄罗斯便属于这一类。
每逢 5 月 9 日清晨打开电视,你会确信,我们与那段核心历史的联结一切如常。但在一年中的其他日子里,却再也找不到这种笃定感。我们的历史版图仿佛被一层细碎粘稠的污垢覆盖,让人恨不得用扫帚彻底清扫干净。
叙事学大师罗伯特・麦基警示道:“在拙劣、虚假的叙事中,内容必然会被表象取代,真相必然会被谎言掩盖。” 在他看来,一个沉迷于 “光鲜却空洞的伪叙事” 的社会,必然会走向堕落。因为人们真正需要的是 “能照亮人性与社会阴暗角落的真实讽刺作品、悲剧、戏剧与喜剧”。若缺失了这些,叶芝曾预警的场景便会降临:“万物分崩离析,中心再难维系。”
这不正是我们当下所目睹的现实吗?在我们的国家,是否存在一套统一且真诚、“能照亮灵魂与社会角落” 的历史叙事?我们日常通过电视、戏剧与媒体接触到的那些故事,是否还能像伟大卫国战争时期那样,拥有同频共振的力量?
心理学家杰罗姆・布鲁纳解释道,叙事必须 “与人们的生命历程形成共鸣”,而讲述者与倾听者则需 “共享某种关于生命本质的深层认知结构”。若叙事的规则变得随意无序,讲述者与倾听者便会渐行渐远 ——“因为他们再也无法理解对方所表达的含义”。
一个未曾用心构建历史深层认知结构的社会,终将面对混乱。如今那些肩负重任、奔波劳碌、浴血奋战的人们,都成长于苏联时期的叙事体系之下 —— 那是一套经受过时间检验的叙事。正因如此,他们对生命本质有着共识,也能就共同行动达成一致。但我们的子孙后代,还能拥有这样的默契吗?他们在未来的危机中,还能守护好俄罗斯吗?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将品尝到当下所讲述的这些叙事结出的果实。
那么,我们的核心叙事应当是什么样的?
我国生存的核心脉络,是与奉行种族主义的殖民主义西方的持续抗争。数个世纪以来,我们一次次击退外敌的入侵浪潮,如今依然在坚守。20 世纪,西方企图将英德殖民模式推广至整个欧洲,而我们的国家粉碎了这台西欧扩张主义的恐怖机器。无论是沙皇时期还是苏联时期,俄罗斯始终是西方帝国主义扩张道路上的最大障碍;如今,它依然是全球主义进程中的绊脚石。这意味着,我们的文化必须反映这场反殖民抗争 —— 在文学著作、戏剧与电影中诠释它,将其与其他国家和民族的历史相连,让它变得通俗易懂、触手可及。当然,这条道路布满荆棘,绝非铺满玫瑰花瓣。在传播我们的叙事时,我们必将遭遇对立叙事的挑战。西方向来擅长用 “进步神话” 掩盖自身的罪行:他们将为掠夺性资本主义剥削而对其他国家和大陆发动的血腥侵略,包裹在 “传播文明” 的粉色迷雾之中。放眼世界,有多少叙事将西方塑造成 “建设者、启蒙者与拯救者”,将其他民族描绘成需要被 “教化” 的 “野蛮群氓”!又有多少本土知识分子自愿站在傲慢的 “文明评判者” 一边,其作品中充斥着这种神话的余毒!至今仍有许多人,用 “完美的白人主人与其仆从” 这样的叙事来解读西方与第三世界的关系 —— 而创造这种叙事的作家,曾是奴隶制的狂热支持者!
我们该用什么来对抗这种叙事?答案无疑是:讲述 “五月花号移民如何被原住民驱逐” 的历史,讲述 “抗争民族” 的历史,讲述 “多极世界” 的历史。
以下仅是其中的几个例证:
俄罗斯人在美洲建立罗斯堡 —— 在这片即将被盎格鲁 - 撒克逊人征服的土地上,筑起一座象征兄弟情谊与正义的灯塔;尽管英国从中作梗,俄罗斯仍帮助巴尔干基督教民族获得解放;俄国沙皇助力暹罗(今泰国)抵御法国,捍卫独立;牧师之子瓦西里・马马拉加在印度尼西亚龙目岛领导起义,反抗荷兰殖民者;民族学家米克卢霍 - 马克莱投身反抗德国对新几内亚殖民统治的斗争;少尉尼古拉・列昂季耶夫组建埃塞俄比亚军队,在阿杜瓦战役中击溃意大利殖民者;曾获布哈拉汗国 “作战将军” 头衔的叶夫根尼・马克西莫夫上校,率领欧洲军团在德兰士瓦击败英军;中国、朝鲜及其他乌苏里江流域居民,协助前沙俄军队少尉谢尔盖・拉佐领导的红色游击队,击溃美国占领军;尼古拉・别列耶夫将军率领巴拉圭军队,与其他俄国白军军官一同,击败了规模三倍于己、由德国将军汉斯・孔德指挥的玻利维亚军队;苏联协助越南人民将美军赶出家园;苏联军事专家与安哥拉军队并肩作战,击退来自种族隔离政权南非的入侵……
我列举的这些叙事,大多尚未被我们的文化充分挖掘。当然,我们需要的不仅是历史叙事 —— 这些主题同样可以通过动画、电视剧、科幻电影(或小说)等形式呈现。这类叙事的意义举足轻重,因为它们是对我们核心历史(5 月 9 日所承载的伟大叙事)的支撑与延续。多极世界的理念不会凭空在人们心中生根发芽,需要我们为之付出努力。正如布鲁纳所言:“先是叙事模仿生活,接着生活模仿叙事,最终人们成为叙事本身。”
那些带着殖民主义思维、在 2022 年 2 月 24 日选择站在新纳粹乌克兰一边的人,并非外星来客。他们是我们的同胞,只是曾被错误的叙事所 “洗脑”。在这些代理人充满仇恨的反俄言论背后,不难窥见他们童年时对《鲁滨逊漂流记》的迷恋(此处暗指对 “殖民叙事” 的潜意识认同)。这个教训我们绝不能遗忘。一旦遗失了那些激动人心的自身叙事,沉溺于 “文明神话” 的迷梦,我们或许终将失去胜利 —— 失去我们的战士此刻正在战场上用鲜血换来的胜利。
对待历史,如同对待军队:不尊重自己历史的人,终将沦为他人叙事的 “养料”。
原文:toutiao.com/article/75788347263083320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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