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我们不理解,连军队高层领导也不理解,他们认为是裁掉杂牌部队,保持正规军。结果我们作为杂牌部队首先被裁掉,铁道兵和机械工程兵属于不是打仗的部队,先被裁掉了。
裁掉以后,把我们分到各个地方,那时中国开始市场经济,至少沿海在开始市场经济了,已经不是过去的计划经济时代。从军队过渡到市场经济开放的深圳前沿,我们非常不适应,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们在国有企业工作就犯错误,因为不知道市场经济怎么做,肯定就做错了。做错以后离开单位,要找出路,出路在哪?不知道。
但是,我们还是有一个懵懵感觉——通信要大发展,我们能不能在通信里面找到机会?因为这个市场大。
当时我们认为,做一个小东西总能卖一卖,但是不懂得通信是全城全网的,要连通全世界的,只要它不标准,不可能进入这个网络销售。实际上我们走进了一条残酷的道路,标准很高,公司很小,没有资本,也没有技术,当时是极端困难的。
我是学建筑的,电子技术是自学的,而且是模拟技术,即模拟的自动控制。当时的模拟控制是比例积分、微分的控制方式。
当我离开军队走向社会时,已经是186、286、386的电脑时代,这个时代我们很不适应。所以,我们那时出来以后,需要寻找一种工作机会来养活家庭。
因为幼稚,以为这个产业很大,以为我们能赚点钱,进来才知道通信这个产业太残酷了。但是已经没有退路了,因为我们总共只有2万多人民币,创办公司时需要缴各种费用,拿到证时已经没钱了。
如果我们再退回去做别的东西,我们一点资本都没有了,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咬牙做下来了。
2. 问:您在中国人民解放军里面待过,而且也经历过中国的困难时期(包括大饥荒)。在这段时期,您学到的哪些东西帮助了华为初期的成长,而且塑造了您整个公司管理的理念?
任正非:当我们公司还是“毛毛虫”起步的时候,爱立信已经是非常大的公司。
过了二十多年后,爱立信的CEO曾问我:“你怎么胆子这么大,敢迈这么高的门槛?”当时通信行业门槛特别高。我告诉他:“因为不知道有门槛,我就迈进来了,迈进来以后才知道门槛高,但是退不出去了。”
虽然我经历了中国大饥荒的时期,也经历了大饥荒以后经济恢复的时期,也参加了中国引进法国的大工程。对我来说,有什么人生启迪呢?就是“吃苦”。
因为我们在年轻时没有理想,不是想穿一件好衣服、读一个好学校,我们的理想就是吃饱饭。后来参军以后,我们在东北建设辽阳化纤总厂,当时是从法国引进的世界先进设备,自动控制水平很高。
当时东北零下二十多度,我们的房子是很简陋的土坯房,多数房子都漏风。晚上在宿舍里,一定要有一个战士轮流烧火,如果不轮流烧火,火灭了,可能大家都会冻僵。
一边是这样的生活,一边是高度现代化工厂的建设,就是“冰火两重天”。但是对我来说是很兴奋的,毕竟在中国搞文化革命时不重视技术、不重视文化、不重视知识的时代,我们碰到一个必须要有知识、必须要有文化、必须要有技术才能完成的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