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客观性》由亚利桑那州立大学沃尔特·克朗凯特新闻学院(Walter Cronkite School of Journalism at Arizona State University)出版,随即引起广泛关注——尽管不是以唐尼和海沃德所希望的方式。

报告中大量引用了受访记者的言辞,其中充斥着现代进步主义的术语。由此可见,正如许多美国人所言,当今美国主流媒体已成为左翼的心灵、喉舌与臂膀。《洛杉矶时报》执行主编凯文·梅里达(Kevin Merida)表示,他支持员工亲身参与其所报道的事业,这一态度模糊了社会行动主义与新闻工作之间的界限。另一位受访编辑表示,所谓“客观性”无非是“异性恋白人男性的主观”。

报告敦促新闻业向更为多元化的方向迈进,却忽略了观点的多元化——而这正是当今美国大多数媒体最显著的缺陷所在。在对话中,唐尼承认,这是一个不幸而明显的疏忽。

该报告还存在一个更深刻的缺陷——唐尼和海沃德未能正确地理解,在自由社会中,新闻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首先,包括《纽约时报》在内,多数美国媒体都是商业公司——它们也许是“高尚的商业”,但终究还是商业。《华盛顿邮报》夸夸其谈称“民主或将死于黑暗”,此言固然不假,不过,假如没有足够的广告费和订阅量、没有亿万富翁的头脑与投资,《华盛顿邮报》就将死于破产。

当然,《华盛顿邮报》的功绩绝不会因其商业属性而被一笔勾销。但是,新闻机构不应假装自己并非商业公司,否则就必定会失去民众的信任。

我们不只是不偏不倚的民主捍卫者,还是民主制度中的行动者。在行动时,我们可能会以不恰当的方式使用手中的麦克风。比如,狗仔队偷窥名人的日常生活,媒体毫无根据地指控公众人物参与色情活动,究竟是为了促进民主,抑或仅仅为了牟取媒体的商业利益?归根结底,有关“pee tape”事件(注:特朗普被指控于2013年在莫斯科参与的色情活动)的传言真的能影响美国民主吗?

美国媒体若想重获公信力,就必须改正妄自尊大的态度,清楚地把握自身的定位——我们在社会中享有特权,并常常给社会造成麻烦。

第二,我们的任务不是追求真相,至少不是追求“大写的真相”。我们需要做的只是搜集相关事实和确凿证据,并将其呈现给读者。记者眼中的真相在很大程度上由其个人理解、“生活经验”、道德判断等主观因素塑造,这些因素不宜出现在报道中。“非客观真相”只适合刊登在观点版面——在这种情况下,读者至少能清楚地了解到,自己阅读的评论是带有意识形态假设、服务于意识形态目的的。如果唐尼和海沃德只想更好地做到这一点,那么我将表示强烈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