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欧最担心的是俄罗斯的能源和粮食与中国的制造业相结合,这形成不可阻挡的可持续内循环,美国仅剩的海上封锁杀手锏就全落空了。美元依然拥有金融霸权,但在全球供应链紧张和通胀的现在,“无本位货币”的信用对能源本位的卢布和商品本位的人民币不占优势,继续搞美元武器化的名堂,只能使得美元边缘化。欧元也一样。货币的作用是中介,商品向消费者的流动是刚需,货币可以操纵这种流动,但也可以被流动淹没。这正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更大的问题在于美欧自己的经济。通胀居高不下,甚至还在稳定地往上涨,美债利率与通胀率倒挂是分分钟的事,这是经济危机最明确的先兆。美国经济在疫后(美国的疫情没有“后”,但躺平了就是“后”了)强势恢复,其实没有真正增长,只是回到疫前水平。尽管如此,一季度经济意外萎缩1.4%,而3月环比通胀高达8.4%,达到40年来最高。这是很糟糕的。

美联储几年来一直在两难之中(英文里的说法就是between a rock and a hard place),想加息,先是想恢复最起码的金融调控手段,后来想抑制通胀,但又怕打压还在脆弱恢复中的经济。现在rock更加坚硬,hard place更加坚硬,美联储被挤在中间要喘不过气来了。据说美联储还是要加息,“滞涨”(stagflation)就要成真。

滞涨指一边经济萎缩,一边通胀,这是最糟糕的组合。在一般情况下,经济过热导致通胀,经济萎缩导致通缩,经济萎缩和通胀很难同时出现。但在外力作用下,比如能源价格暴涨,通胀必然发生,经济萎缩也随之而来。

1971年美元脱离金本位的“尼克松冲击”和1973年的石油危机的接连冲击造成西方滞涨的十年,尤其在美国。另一种情况是经济政策造成生产力下降,同时政府货币政策过度宽松,也会造成滞涨。英国在上世纪60-70年代由政府接盘收并大量经营不善的企业,同时大量扩大社会福利开支,也造成滞涨。

1979-83年间,在美联储主席保罗·沃尔克主持下,美联储猛力但短促加息,迅速控制了通胀;同时美元与石油锚定,使得“无本位”的美元实际上成为石油本位,美元信用有了实质后盾;沃克还操办了“广场协议”,迫使德国马克和日元升值,重新平衡美国的贸易赤字。

晨枫:俄乌冲突进入了索姆河时刻

前美联储主席保罗·沃尔克。资料图

此后,美国走出滞涨,开始了“里根中兴”。同时,撒切尔夫人在英国推动私有化和紧缩社会福利开支,英国也走出了滞涨,尽管已经被永远锁定在二流强国行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