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主流传统,是希望通过基督教思想来改造全世界,在米尔斯海默看来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与主流相反,米尔斯海默主张美国应该审慎地运用美国的权力,不可盲目输出价值观,而是将权力用在最应该使用的地方,以尽可能地维护美国的霸权地位。

在对外战略方面,米尔斯海默主张采取所谓“离岸制衡”政策。简单地说,美国必须防止全世界出现任何区域霸权,这样美国才可以有效支配全球事务。在今天,只有中国有能力成为区域霸权,而且中国的经济军事实力正在持续上升。因此美国必须集中所有权力,将阻止中国的崛起作为第一要务。所谓“民主国家联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以意识形态来划分敌友将会削弱外交政策的有效性,并且给对手以可乘之机。今天,包括拜登和特朗普在内的所有美国政客,都未能阻止中国的崛起,关键原因在于受制于美国的价值观偏见,战略的目标和手段都是错误的。

公意政府——进攻性现实主义理论的实践前提

米尔斯海默自诩为水平高超的战略家,但是他的主张可能永远不会被美国主流所接受,至少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不会被接受。

根本原因在于,进攻性现实主义获得实践的前提,必须是出现一个公意政党以及在此基础上组建的公意政府。只有公意政府才能调动一切资源与对手进行战略竞争,同时不受制于国内各种利益集团的束缚。米尔斯海默很少考虑美国国内政治的问题,这也是他的无能为力之处。我们常说“外交是内政的延续”,但是西方主流国际关系理论大多从未真正将内政问题置于重要的地位。

所谓公意,就是全体人民的共同意志;而众意,则只是私人利益的简单总和。公意着眼于公共利益,既不同于基于自私欲望的个别意志,也不同于基于狭隘帮派观念的团体意志,更不同于毫无原则地鼓励不同团体之间进行利益争夺。

只有公意政府才能合理保障全体人民的共同意志,具有足够的权威来进行公平合理的利益分配。只有公意政府才能避决策遭受各种资本利益集团的绑架和控制,防止外交战略的目标因为各种政治集团之间的内讧而不能实现。

公意政府本身可以创立和维护政治共识,而众意政府的权威则依赖于共识的维系。二战期间和二战结束之后,美国国内政治一度形成高度的团结和共识,政府显示了巨大的能量:在经济方面,美国通过以美元为中心的金融体系确立了在全球价值链上的顶端地位,可以用剩余财富来消弭内部分歧,保证各种社会运动不会危及统治;在政治上,通过将苏联塑造为意识形态敌人,掩盖了贫富分化和种族问题等真正矛盾。

自由民主制度发展到不受约束的状态,身份政治不断摧毁共识,而政府却不能保证重建共识。美国资本家长期推动美国政府对中国采取“接触”政策,本质上是要利用中国提供的人力资源、工厂和市场,获取更大财富以消弭内部分歧,而中国的规模在世界上独一无二,最终形成了今天的这种依赖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