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不平等的急剧攀升引起了了人们的极大关注,这既是出于道德的考量,也是因为不平等给社会凝聚力和经济的效率带来了负面影响。虽然一定程度上的收入不平等对产生适当的经济激励至关重要,但财富上的不平等与社会贫困阶层的低效教育和投资决策有关,因此它对人才在不同职业间的分配产生了不利影响,从而影响了经济效率。此外,由于不平等对社会凝聚力有负面作用,它可能引发内乱并损伤生产力。
界面新闻:在解读不平等的原因时,您提到了殖民问题。这也是如今包括很多中国人在内,对全球不平等背后原因的一个普遍的感知。但您没有止于此,而是继续深入历史——殖民已经建立在不平等的发展之上,这背后有着更深层的原因,比如地理、文化因素。能否稍微解释一下?
奥戴德·盖勒:的确如此。殖民主义极大地加剧了全球范围内的不平等程度。它加速了殖民者从停滞到增长的转变,同时减缓了被殖民国家的转变进程。然而,殖民本身,就是人类历史进程中更深层力量作用的结果,这些因素导致了远在殖民发生之前就已经出现的技术发展不平衡,允许了一些社会对其他社会进行殖民。在人类历史进程中,各个社会的发展受到变革之轮的制约——技术进步和人类人口规模及其对技术环境的适应之间的强化互动。
由于地理条件影响了促进增长的制度和文化特征的出现,以及全球人口多样性的分布,这些变化之轮的旋转速度在全球范围内有很大不同。这些因素推动各个社会走上不同的历史轨迹,并影响到它们摆脱停滞时代的时间,这是当今世界各国间很大一部分财富不平等的来源。
界面新闻:您提到的社群内多样性的话题令人印象深刻,似乎也是争议比较大的地方。多样性如何影响经济发展?
奥戴德·盖勒:社会多样性(文化、语言或行为)产生了两种对立的力量,对人类发展产生着相互冲突的影响。一方面,多样性刺激了文化的交融,提高了创造力,激发了对新思想的开放性,从而促进了技术进步。另一方面,多样性往往会减少信任,引发冲突,从而阻碍社会的凝聚力。
在过去的几个世纪里,由于多样性在快速变化的技术环境中的重要性不断增加,多样性最有利于经济繁荣的 "甜蜜点”(sweet spot)水平也在增加。在中世纪,最有利于发展的多样性水平存在于中国、日本和韩国等国家中。显然,他们的相对同质性促进了社会凝聚力,而不是扼杀了创新,这在前工业时代是很理想的,当时技术进步较慢,多样性的好处也比较有限。但是,随着过去几个世纪技术进步的加快,中国的相对同质性似乎推迟了其向现代经济增长时代的过渡,将经济主导权移交给了欧洲和随后的北美等更多样化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