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闻:还有哪些是有利于增长的文化因素?哪些又是不利于增长的文化因素?
奥戴德·盖勒:信任、个人主义和面向未来的心态(future-oriented mindset)等文化特征能够促进增长,而强大的家庭纽带和性别偏见则会阻碍增长。尤其是面向未来的心态,影响着我们如何储蓄、获取教育、推进或采纳新技术,这种心态的高低是决定一国财富的基本因素之一。有趣的是,这些文化特征可以追溯到遥远的过去。例如,其祖先起源于农作物种植回报率较高的地理区域的社会,今天往往更注重长期发展。在这些地区,大自然诱导人们从事面向未来的种植和收获活动,因此,个体逐渐适应了面向未来的心态,并在几个世纪中把这种促进增长的重要特征传递给他们的后代。
界面新闻:您认为各国不平等的根源在于地理、环境、文化因素,等等,这些似乎都指向了“历史决定论”,但您同时又认为,人类可以塑造历史。我们该如何理解这种差异?您的乐观又来自何处?
奥戴德·盖勒:是的,历史不是命中注定。通过了解每个社会的历史,我们将能够设计促进增长的政策,来减少过去遗留问题的影响,并减少各国之间的不平等。这些政策对每个社会来说都应是独一无二的,都要反映其独特的地理和历史传承。
特别是,各个社会都需要设计自己的教育体系,来对抗阻碍增长的文化特征的盛行。例如,在作物产量不利于从事作物种植,从而不利于发展面向未来的心态的地区,教育课程必须重视那些能够培养儿童延迟满足能力的方法。同样,在地理环境形成同质社会的地区,如中国,教育系统将必须转向鼓励对新思想的开放性、怀疑主义和挑战现状的意愿,以促进思想和创新的交叉传播。相反,在异质社会中,教育课程必须强调对不同种族群体的宽容和尊重,以促进社会凝聚力和减轻多样性的代价。
界面新闻:您的书中涉及到了现在非常受关注的一个重大问题,生育率下降。您认为,人类逃出“马尔萨斯陷阱”,造成了生育率的永久性下降。是否可以理解,如今全球生育率滑坡现象,是人类理性选择的结果?但最新也有研究显示,2000年后,越富的国家,生育孩子的数量越多,而女性工作比例越高,也更愿意生孩子。如何解读?
奥戴德·盖勒:绝对是这样。西欧国家在19世纪末的生育率下降,以及后来全球许多发展中国家在20世纪的生育率下降,都是一种理性的选择。它是家庭对日益增长的教育需求的反应,用受教育的子女,来替代对子女数量的需求。同时也因为,性别工资差距的缩小增加了抚养子女的机会成本。
最近,一些具有高收入能力的职业妇女越来越愿意生孩子,这种模式与理性选择完全一致。它反映了近年来在儿童保育服务方面发生的一个根本性变化。对这些妇女来说,生孩子的机会成本不是她们放弃的(高)收入,而是她们为托儿服务支付的明显较低的工资。因此,从这些妇女的角度来看,鉴于生孩子的成本相对减少,想要生育更多的孩子是完全理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