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而言之,就像20世纪30年代的英国人一样,21世纪20年代的美国人已经不再热衷于帝国主义——中国的观察人士注意到了这一现象,并对此津津乐道。然而,帝国仍然存在。诚然,美国几乎没有多少真正意义上的的殖民地:只有加勒比海的波多黎各和美属维尔京群岛、北太平洋的关岛和北马里亚纳群岛,以及南太平洋的美属萨摩亚。按照英国人的标准,这点殖民地不值一提。然而,美国同曾经的大英帝国一样,军队遍布全球,无处不在。美国的武装部队人员在150多个国家都有部署,驻外军队总人数约为20万人。

承担如此广泛的全球责任并非易事。但是,要想摆脱他们同样不容易。英国人为此吃过苦头,美国人则要吸取他们的教训。拜登决定从阿富汗进行“最后的撤军”是不明智的,说明美国想要减少其在海外所承担的责任。奥巴马曾经也做出了类似的从伊拉克撤退的决定,并于2013年宣布“美国不是世界警察”。特朗普的“美国优先”(American First)原则只是同一种冲动的民粹主义的版本:他太渴望离开阿富汗,并以关税取代“反叛乱”。

本月在阿富汗发生的灾难完美地说明,想要放弃对全球的主导权,这个过程是不太可能和平度过的。不管用何种措辞,宣布放弃这场历时最长的战争就是承认失败,而且不仅仅对塔利班来说是这样的。中国也在密切关注,毕竟中国与阿富汗也有一段狭小的接壤土地。俄罗斯也在幸灾乐祸的作壁上观。就在奥巴马宣布放弃做世界警察的几个月后,俄罗斯立刻就对乌克兰和叙利亚进行了军事干预,这并非巧合。

拜登相信美国可以像之前从越南撤军、摆脱越南这个泥淖一样从阿富汗撤军。越战是段不光彩的历史,美国在印度支那受到的屈辱确实产生了后果。它给苏联及其盟国以可趁之机,在其他地方制造了麻烦——包括非洲南部和东部、中美洲以及于1979年入侵了阿富汗。在喀布尔重演西贡当年的沦陷将产生类似的不良影响。

即便新保守主义在2003年入侵伊拉克后抬头,狂妄自大到了顶峰的时候,美利坚帝国的终结也不难预见。我在《巨人:美利坚帝国的兴衰》一书中首次提出,当时美国的全球地位至少存在四个根本性的弱点:一是人力赤字(很少有美国人愿意在像阿富汗和伊拉克这样的地方长时间工作);二是财政赤字(见上文);三是关注度不够(选民在大约四年后就对任何大规模干预失去了兴趣);四是历史视角的缺失(决策者不愿从前任那里汲取经验教训,更不愿意从其他国家吸取经验教训)。

但是曾经的大英帝国从来没有这些短板。另一个不同之处在于——这比财政赤字要深刻得多——是美国的负国际投资头寸(NIIP),它占GDP的比例是-70 %。负的国际投资头寸本质上意味着外国人对美国资产的所有权超过了美国人对外国资产的所有权。相比之下,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英国尽管有大量的海外资产被清算以资助一战,但它仍然有着庞大的正国际投资头寸。从1922年到1936年,它一直保持在GDP的100%以上。到1947年才下降到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