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印第安纳州加里市火车站
特别是中美贸易极大改变了美国的经济地理格局。2016年,经济学家戈登汉森、戴维奥托和戴维多恩在《经济学年度评论》上发表文章,描述了新自由主义政策如何在赋予其他地区巨大优势的同时,也让美国的某些地区遭到破坏。他们写道,“有关贸易如何影响劳动力市场的流行看法大都被中国推翻了。”突然之间,独一无二的美国梦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个沿海梦和一个内地梦,一个城市梦和一个乡村梦。事实证明,看不见的手并没有完美地发挥作用,美国不同地区和世界各国对这只手的感觉并不一样。
这并不是一个全新的观点。自新自由主义时代开启以来,就有一小部分经济学家反对该领域的主流观点。奥地利裔匈牙利经济史学家卡尔波兰尼早在1944年就批评了传统的经济学观点,他认为完全自由市场不过是一个乌托邦神话。包括约瑟夫斯蒂格利茨、丹尼罗德里克、拉古拉姆拉詹、西蒙约翰逊和达隆阿西莫格鲁在内的二战后学者也明白地域的重要性。斯蒂格利茨在美国锈带地区长大,他曾经告诉我,“如果你小时候生活在印第安纳州加里市这样的地方,你会发现市场在那里明显效率不高。”
“位置决定经济”这一观点才刚刚进入决策圈的视野,但越来越多的研究支持这一观点。从托马斯皮凯蒂、伊曼纽尔赛斯、加布里埃尔祖克曼到拉杰切蒂和托马斯菲利蓬,众多学者们已经形成了一个共识,即公共医疗水平、教育质量和饮用水品质等地理因素会极大影响经济。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似乎是直白易懂甚至是显而易见的,但直到最近这一观点才被主流经济学家所广泛接受。
正如巴拉克奥巴马总统的预算主管彼得奥斯泽格告诉我的那样,“如果你问一个正常人,‘你身处何地重要吗?’他们都会这样作答:‘是的,你住在哪里,工作在哪里,你周围的人是谁,这些都非常重要。’在过去的四五十年,基础经济学似乎走上了歪路。我们全都分裂成了一座座孤岛,被塞进了一台绝对完美的计算机器。而政策则在这种基础经济学的指导下变来变去。”他补充说,“不考虑地域因素的基础经济学显然已经失败了。”
自新冠疫情、美中经济脱钩以及俄乌战争发生以来,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变得更加明显。全球化已经达到顶峰并开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日渐成形的区域化、甚至本地化世界。面对日益高涨的国内政治骚动和日渐紧张的国际地缘政治局势,政府和企业都在关注效率的基础上日益关注稳定性。在即将到来的后新自由主义世界中,生产和消费将在国家和地区内部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劳工将控制资本,政治对经济成果的影响将比过去半个世纪更大。如果所有政治都是本地化的,那么经济也可能很快变得本地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