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紧迫的考验,是中美两国在台湾问题上的表现。基辛格回忆1972年尼克松首次访华时,只有毛泽东有权就台湾问题进行谈判。“尼克松每次提出某个具体话题时,毛泽东都会说,‘这些问题应该让周总理跟基辛格去讨论,我讨论哲学问题。’……但在谈到台湾时,他非常明确。他说:‘他们(台湾)是一批反革命分子……我们可以暂时不要台湾,再过一百年再去管它。’我们总有一天会解决这件事情,但距离很远。”
基辛格先生认为,尼克松和毛泽东之间就台湾问题达成的谅解本来是以百年为期,但只过了五十年,就被特朗普推翻了。他想在贸易问题上迫使中国让步,来夸大自己的强硬形象。拜登政府在政策上延续了特朗普的做法,只不过措辞更强调自由主义。
在台湾问题上,基辛格先生不希望选择这条(通往冲突的)道路,因为一场乌克兰式的战争会毁灭台湾,彻底破坏世界经济。战争还可能导致中国遭遇内部挫折,而国内动荡正是其领导人的心头大患。
和平的希望源于人们对战争的恐惧。麻烦的是双方都没有太多让步的余地。每位中国领导人都宣称台湾和中国(大陆)有不可分割的联系。但与此同时,“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美国要在保全自己其他地区地位的情况下放弃台湾,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基辛格先生根据自己在任期间的经验,提出了摆脱当前僵局的办法:先降温,然后逐步建立信心和工作关系。美国总统与其向中方罗列自己的不满,不如说:“主席先生,现在我们对和平构成了最大的威胁。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有能力毁灭人类。”中国和美国可以在对外不做任何宣布的情况下,力求保持克制。
在决策方面,向来不喜欢官僚主义的基辛格先生希望看到中美成立顾问小组,保持通气,默契协作。双方都不会从根本上改变在台湾问题上的立场,但美国可以更谨慎地部署军事力量,尽量打消关于对其支持台湾独立的疑虑。
基辛格先生给有志于(维护中美和平)的领导者的第二条建议是:“制定可以获得人们支持的目标,并找到可描述的、能实现这些目标的办法。”中美两个超级大国需要通过“求同”来促进全球稳定,这样的领域有若干个,台湾只是第一个。
美国财政部长珍妮特·耶伦在近期一次演讲中建议,此类领域应该包括气候变化和经济。基辛格先生对两者都持怀疑态度。尽管他“完全赞成”在气候问题上采取行动,但他怀疑这对建立信心或帮助两个超级大国达成平衡没有太大作用。至于经济方面,危险在于贸易议程已经被对华鹰派劫持,他们不愿给中国任何发展的空间。
这种一竿子到底的态度,非常不利于总体上寻求改善关系。如果美国想找到与中国共存之道,就不应该以政权更迭为目标。在基辛格先生的思想中,有个从早年贯穿至今的主题。他说:“任何稳定的外交,都必须有一点19世纪的元素。而19世纪的世界建立在这样一个命题的基础上,那就是国家之间尽管彼此竞争,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并无争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