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光:
大家知道上世纪90年代初苏联解体,全球两极格局随之瓦解。这样一来,原来被两极格局掩盖的民族宗教冲突就一下爆发出来了,在全世界范围内形成分裂主义的浪潮。
苏联解体后分成15个国家,我们今天要谈的南斯拉夫一下子分成5个国家,当然后来再裂变出更多国家。就连长期在一起的和睦相处的捷克斯洛伐克——我们开玩笑叫“协议离婚”——没打仗,也分成两个国家。从欧洲到亚洲、非洲,许多地方都出现了民族分裂主义。
南斯拉夫瓦解以及现在整个西亚、北非、巴尔干半岛的冲突,使我想起了马克思讲的东方问题。
马克思当时说,横跨欧亚非三洲的奥斯曼帝国要瓦解了,就产生了一个东方问题,那就是欧洲列强瓜分土耳其的问题,有的人就想抢巴尔干,有的人想抢叙利亚,有的人想抢埃及。现在这一圈看过来,从阿富汗到伊朗、叙利亚、利比亚、伊拉克,再到我们今天讲的巴尔干半岛上的南斯拉夫这一块,正好就是当年马克思讲的东方问题。
所以现在很多学者都认为东方问题的后遗症还是存在的,我们现在要认识这个民族宗教文明问题,实际上也要更深地认识东方问题的后遗症。
我们今天讨论南斯拉夫问题,我们可以看到当前这个冲突带也是一个文明断裂带,各种文明在这地方交叉。从我们新疆往西,阿富汗、伊朗、土耳其、巴尔干半岛,一直到北非,天主教和基督教、伊斯兰这几个文明交叉的地方,我们叫文明的断裂带。在这样的形势下,就出现了所谓文明冲突论,代表人物就是哈佛大学的教授亨廷顿。他的观点就是后冷战时期民族宗教矛盾突显,所以我们要对民族宗教文明问题加以更多的关注。此后又发生了很多冲突,所以大家就认为亨廷顿的“文明冲突论”已经体现出来了。
这个问题我做了一些研究,为了更深地探讨这个问题,我在美国的时候也专门到哈佛大学拜访了亨廷顿教授。我问他:您是不是认为现在后冷战时代就是文明冲突的时代?他说:不是啊,我没有这个看法,我的观点是在后冷战时期,民族、宗教、文明问题越来越重要,要引起我们高度的重视,但是我从来没说现在就是文明冲突的时代。所以他是否认这个的。
他说自己那书的最后那段话,是一个结论。后来我去看了,那段话怎么说的呢?就说未来的世界不可能是一种文明,而是多种文明共同存在。
所以我觉得简单地把亨廷顿的观点说成是“文明冲突论”,这是不对的,他自己也是否定的;他就是强调要重视文明问题,不同的宗教、不同的文明要共存。
实际上各种文明是竞争、冲突、多元的共同体,跟现在的中美关系一样,合作、竞争共存。从南斯拉夫也好,苏联的解体也好,到现在,伊拉克、叙利亚、阿富汗、也门、阿塞拜疆、亚美尼亚,这么多冲突,我们一定要强调各种不同文明的对话互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