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历史学家认为,20世纪40年代是美国“不受约束的扩张主义”历史的一部分,史蒂芬·沃特海姆对此观点是持批判态度的。在他看来,20世纪40年代是美国历史的一个断裂期,美国开始致力于在世界上寻求至高地位,美国不仅开始在“远离欧洲对手的被殖民地区”寻求这种地位,而且也开始在与“全球主要对手的较量”中寻求这种地位;然而此前的美国并非如此,对军事主导权的渴望并不是美利坚的民族基因。

史蒂芬·沃特海姆试图阐明这样一种观点:我们有必要意识到,美国军事霸权战略的制定者所具有的那种全球抱负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后来才产生的。然而,由于史蒂芬·沃特海姆是从那些以欧洲为中心的地缘战略专家的视角来写作的,他难免忽视一点:殖民主义对理解世界历史以及理解美国自身在世界上的角色都具有重要意义。毕竟,史蒂芬·沃特海姆自己也曾表示,种族主义视角曾经在“白人的负担”这个问题上让各殖民主义国家拥有了共同话题,它在上世纪40年代也弥合了盎格鲁-美利坚民族获取世界主导地位的各种不同方案之间的分歧。

我们还无法判断这种种族主义观点在美国能向下渗透到哪一社会阶层。一些人会好奇,在一个种族地位不平等的世界上,美国的地缘政治霸权到底有没有让那些身处社会底层的美国白人获得一丝“心理优势”呢?美国非洲裔社会学家、历史学家、作家威廉·爱德华·伯格哈特·杜波依斯(W. E. B. Du Bois)就曾对吉姆·克劳(美国剧作家托马斯·赖斯于1828年创作的剧目中一个黑人角色的名字,后来逐渐演变成了一个贬抑黑人的名称和黑人遭受种族隔离的代名词;此后人们用“吉姆·克劳法”泛指美国南部各州针对非洲裔美国人以及其他少数族裔为实行种族隔离制度而制定的各项法律,用“吉姆·克劳主义”指代美国统治阶级对黑人实行种族隔离和歧视的一整套政策和措施——观察者网注)时代白人在美国社会的角色进行过分析。今天,那些白人民粹主义者要颠覆当今的世界秩序,他们希望能增强美国的自主权。他们有时也会批评美国在国外的军事干预行动,但他们从未要求美国放弃军事霸权。就他们所提出的恢复白人崇高地位的诉求来说,我们还看不出他们对改变既有世界秩序有何帮助。

如果要把不同版本的“责任”概念串联在一起,我们需要看一看对军事霸权战略进行合理化解释的最后一个论据:掌握霸权对美国经济有利。在那些被零和思维占据头脑的战略家们看来,这其中的道理非常简单。“长电报”作者、美国冷战战略的主要制定者乔治·凯南(George Kennan)曾指出:“美国所拥有的财富占全世界的50%,但我们的人口仅占全世界的6.3%……在未来10年里,我们的根本任务在于为美国与世界建立一种互动关系模式,美国能够在这一关系里维持当前的不对称优势,而且还能确保这一不对称优势不会导致美国的国家安全利益受到损害”。实现这一目的的手段之一是美国须拥有强大武力;手段之二便是通过实施战略性的对外援助项目把美国与他国之间的不平等状况合法化,美国的对外援助项目有助于阻止一些人过于激进地推动全球财富的再分配进程。